＊復健第一
＊時間點落在奉天逍遙留信給地冥然後去寺廟度蜜月前




  落筆的瞬間，他瞧見一旁君奉天幾分怔愣的眼神，忍不住就笑了出來，以至於一手好字壞在了最後的一點，原先的飄然俊逸一下子全隨那不經意的一抖散了蹤影，看上去倒像是鬼畫符了。


  儘管那歪歪斜斜的一筆全然打壞了整體的和諧，可玉逍遙卻是毫不在意的，依舊拿過同君奉天一齊留下的信息裝入封上，準備就這麼留予他們那不省心的弟弟。


  末了甚至還像是欣賞般舉起來一看再看，留下極為滿意的一頜首。他接著偏過頭去看身邊沉默不語的男人，張口便笑。


  「好看嗎，奉天？」


  復聞那話語間帶著的七分調侃與不正經，亦是一如往常那副讓人又愛又恨的德行。君奉天這時才回了神，無語的看了眼信封袋上滑稽的一點，又把視線移回玉逍遙身上，半晌就乾巴巴的道了聲胡鬧。


  玉逍遙撇撇嘴，也不惱，口中一邊嚷著明明還不錯的笑語，一邊倒是乖乖又拿過一張全新的信封，準備提筆再寫一次。但他身旁的人卻冷不防的伸出蒼勁的掌，落下的力度幾分沉重，將將按住他握筆的手。


  「師兄。」


  玉逍遙被這麼猝不及防的一喚，登時也有些反應不過來，沒來得及抬頭，一雙熱烈而深邃的灰已經撞入視線中，直勾勾的，瞬也不瞬的注視著他。常人大抵探不出對方眼底深處那些隱忍的難過，可玉逍遙就是知曉的一清二楚。


  或許君奉天不明白，他喊的每一聲師兄，每一次的低語，都像是把錘子落在彼此的心頭，將名為愧疚的情緒狠狠鑿入。


  哪怕重活一次，男人到底還是背負悲傷的過去，無法全然釋懷。實際上，他又何嘗不是對喪妹之痛難以放下？


  然而鬼門關走一遭，他卻終於懂了些什麼。


  無論生死，他唯一的心願只是所有人都能快快樂樂，平安順心。這既是他活著時的目標，也是他闔眼前最終的念頭。


  而他相信，他那善良無比的小妹亦是如此。玉簫從來就不忍他們倆受半點痛，那他又怎能繼續辜負她的心意，再讓曾經的心魔一直折磨他們這得來不易的後半生。


  玉逍遙慢慢放下筆，俊朗的眉眼溫柔至極，他把臉靠了過去，輕輕抵住君奉天垂下來的額。清楚這人心裡的擔憂，他也不欲多言，僅僅說：「沒事的奉天，我覺得很好。」


  同時，他牽過君奉天，引著男人修長的指撫過落在角落的「玉逍遙」三個字。肌膚傳來的熱度隨時間的拉長而熾烈，他們指掌相觸，就算是難受，他的師弟猶是如此穩重，內斂自恃，教人哭笑不得。


  他嘆了口氣，也藉機又多瞧了幾回自己的傑作，睽違千百載再次親手寫下，竟也不禁生出了幾分陌生疏遠，好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名字，也難怪君奉天以為他心裡不痛快了。


  這或許就是他最大的毛病，對自我不夠了解，身也好，心也罷，卻總覺得別人傻。可到頭來，直到一切終於無以挽回才發現，最傻的其實是自負玲瓏心思，聰明絕頂的他。


  所以玉逍遙一點也不意外，君奉天在聽了他的話之後猶是沉默，一語不發。他也只好無奈的繼續安撫下去，誰讓自個的信譽這麼差。


  先是摩挲君奉天的掌心，他順勢摸遍上頭紋理，最後是指腹間的厚實劍繭，觸感有些粗糙。然後他想了想，再度開口喊了喊對方，「奉天。」


  此刻，君奉天才總算給了點回應，親暱的蹭了蹭他的鼻尖，略微低垂的視線悄悄從信封上離開，復帶著探尋回到玉逍遙身上，卻不料緊接而來是莫名的一疼惡狠狠撞在額上。


  「唔。」禁不住的一聲悶哼，他壓根還沒反應過來，罪魁禍首已經接著用雙手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尖，用與前一刻的堅硬截然相反的柔軟，輕輕的，細細的，落在他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心。


  玉逍遙老早就煩透了君奉天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他本是極見不得師弟難過，哪怕須臾都感不是滋味，更何況是如此濃厚的沉重。他既氣得牙癢癢，又覺得反正在這事上他倆懷得是同一個心思，傷人傷己，那麼一起難過，一起疼，也是很公平的。


  當然，他到底是不忍心對方疼，打從心底深處愛護著他的親親師弟。


  修長的睫毛眨了眨，搧在了君奉天臉上，他望著自己唯一的師兄退開來，好看的眉眼彎了彎，直勾勾的回看向他。


  他習慣性的沉了臉色，但沒生氣，只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想玉逍遙又要幹什麼。後者一開口便氣勢汹汹頗有幾分興師問罪的意味：「我告訴你啊師弟，要是下次再做這種混帳事，我還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說完還特意指了指自己也泛著紅的額，語氣是難得的認真穩重。
  

  「我……」面對此番說詞，君奉天頓時被堵的啞口無言，難以辯駁。他之前表現出來的模樣與當初說過的恢復自然不假，可這些年來身在法儒之位已習慣自責，太容易將責任往身上攬。直到現在，他還是覺得自己時不時就會惹玉逍遙不開心，誠然未想過，對方的難過何嘗不是來自於他的反應。


  想通之後，所有陰霾一掃而空。君奉天向前拉住玉逍遙的手，逕直便低聲道：「嗯，是我的錯。」
  

  「當然是你的錯。」


  「抱歉。」


  「奉天你……唉，真不知道怎麼說你才好啊，這種時候不應該講些好聽話嗎？」
  

  依言，君奉天頓了會兒問：「你想聽什麼？」


  玉逍遙挑了挑眉，一抹揶揄隨即爬上唇邊好看的笑意。他狀似思考，頭歪到另一側，實則朝君奉天越來越近，然後他伸出手，舉止輕佻的勾起稜角分明的下頜。指腹摩挲，似有若無，他們靠得很近，氣息幾乎要交融在一起，既曖昧又纏綿。他瞇起眼，一雙桃花杏眸也生出了絲毫嫵媚。


  「不如奉天你說一句，師兄我錯了，我最愛你了。」刻意壓低的嗓，聽起來很是沙啞，一點一點沉入君奉天的耳畔。玉逍遙笑的頑劣，笑的狡黠，任何人都明白他那點作弄人的毛病又犯了，卻偏生他最常逗，也最不經逗的師弟每每都能用那老實至極的認真態度，將他反殺個措手不及。


  「好。」原只想被斥一聲胡鬧了事，卻不料君奉天眼睛眨也沒眨一下，點點頭，便重複起自己的話，「師兄，我錯了，我最……」


  「等、等等等等！」玉逍遙一驚，連忙阻止師弟繼續說下去，結果一抬眼，對面便投來難得帶著微哂的目光，不禁一愣，隨即被自個蠢笑了，恨不得把所有解釋的話語一併嚥碎才好，「奉天你學壞了。」


  見他哀怨，君奉天只是勾起唇，落下淺淺的弧度，十分熟門熟路的把玉逍遙抱進懷裡，「也許是近墨者黑吧。」


  「怪我？」


  「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