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子和我的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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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P

L子和我的怪談

作者：八千子│2018-10-12 21:19:07│贊助：14│人氣：91

　　匆匆返鄉是因為待在這裡沒什麼事情好做了。

　　距離第二學期結束還有一個禮拜，我訂了BR68的班機，從倫敦到曼谷，最後回到台北，十五個小時 plus one hour的旅途，長時間的耳鳴，滿腦子都是剝製標本的事。

　　也不一定非得是剝製的才行，泡在甲醛裡的、煮去血肉的都行，別是仿真的就好。

　　我想起幾個月前在後山撿到的那隻小鵝，想起它那身被四十八小時量化的味道，以及用PUR封住自己鼻腔的衝動。

　　小鵝最終沒能被保存下來，我也沒把它帶回牠原本的屬地，而是埋了，就埋在住家的後院。

　　埋得不深，只是剛好能掩蓋氣味的程度，此外家裡養了隻年輕的狗，我想小鵝在各種意義上都無法真正的入土為安。

　　我應該替牠感到惋惜，或是至少要有些愧疚的。

　　於是小鵝告訴我，回去以後，第一件事就是去赴L子的約。

　　為什麼是L子呢？恐怕小鵝也沒有多深刻的意思，只是單純的上了發條而不得不做點什麼或說些什麼。牠的腦子已經煮得熟透了，現在肯定也被嚙食得丁點不剩，很難期望牠會願意多花點心力思考關於我或是L子的事。

　　畢竟我也沒告訴過牠，我是有其他朋友的—只是找不到見面的理由，與那些朋友相比，我和L子幾乎可說是個純然的陌生人。

　　偶然碰上了，彼此也只能點點頭，然後錯身，一句話也不會多說。把尷尬造成的不協調感也算進去，我和L子的距離比陌生人還遙遠。

　　可是我依然赴約了。

　　在翌日午間的某家小餐館，L子說我們不如在那碰面吧，臨時她也想不到更好的地方了。無所謂，我說，我對那一帶還有印象，還算是家鄉，還不至於會迷路。

　　坐在窗前的雙人位上，是服務生帶的位—是空調的冷風恰好掠過頭頂的位置—稱不上快意，然在五月初這類小瑕疵遲早都要習慣的。

　　點了最便宜的通心粉，奶油和培根，撒上羅勒粉的單調組合，隨餐附贈的檸檬茶讓舌尖殘留的甜味順勢帶走了其餘百分之九十太過機械式的部分。

　　過了一陣子，對街的紅綠燈更迭了幾次，她來了，在餐館的人聲稍稍沉寂下來時，她來了，遲到二十分，似乎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想著與誰共進午餐，這場約會是為了其他目的存在的，而她來到這裡也只是為了確保一切都照著排程走。

　　L子，長什麼樣子呢？想不起來了，我和她沒見過幾次面，想不起來也在情理之中。我很不擅長將人名與相貌做組合，感覺懶散的眼神與墨染了的眉配在任何一張臉譜上都好看，基於這項原則，我總是沒能記起人的長相。

　　她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來，很快地瀏覽一遍菜單，向過路的服務生要了杯橙汁。整個流程彷彿向人透漏著她有著某種堅持，非柳橙汁不可，所以菜單相形之下可有可無，有了很好，沒有也無妨。

　　五分鐘後，服務生將橙汁送來，並端走我的空餐盤。時間踏著沉重的步伐，蹣跚地前行，杯中的液體單方面的被消耗著。

「我啊，」

　　又過了一陣子，面前的她才願意開口道：「最近迷上蒐集奇聞軼事。」

　　她沒看向我，所以沒發現我仍想不起她的樣子。

「什麼樣的奇聞軼事？」

「各方面的，範圍不侷限，只要有趣就行了。」

「例如前世今生這類的？或是擁有特異功能的超能力者？」

「可以。」她點頭：「不過有個附加條件，這件事情必須是你的親身經歷。」

「哎。」

　　忍不住發出哀嘆。

　　我對上輩子發生了什麼事完全沒有記憶也不想探究，我總覺得自己的前世是頭豬玀，還生在那個沒有電宰的年代。

　　運氣不好，碰上了小師傅剛接班的時節，喉嚨被劃了三刀，血才留得夠多。

　　眨眼，已經換了具皮囊。

「特異功能呢？」

「沒有，沒有這種東西。我是個十七歲的普通高中生。」

「你已經不是了。」她笑道。

　　原來妳還記得怎麼笑呀？

　　想想覺得這句話有點像是在挖苦人，再說這種聽來向自嘲的發言不管在何時何地都不會討人喜歡。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妳這奇怪的興趣。」我問道。

「沒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只是意識到時發現自己逢人就這麼問，比起『你好』之類的問候語，不覺得這樣務實得多嗎？」

「是這樣沒錯。」

「所以，有嗎？」

　　她自顧自地說道：「一路奔逃回來的人，總會有理由碰上一兩件麻煩事的吧？」

「跟這沒有關係。」

　　但是L子說得沒錯，廣義上的、或許能激起她興趣的故事，我想我多少還是知道的。

「喜歡怪談嗎？」

　　或說是鬼故事。

「喜歡呀。」她稍稍睜大了眼睛。「與其說喜歡，不如說我正是為了鬼故事才來到這的。」

「嗯，那就好。」

　　驀地，我想起務實也是可用來描述L子的詞彙之一。

　　第一年搬進宿舍時我就覺得那是個古怪且過於舒適的地方。

　　那是小城市裡最高的建築，配合著街口的路名，有著聖喬治塔這響亮的名字，實際上是間旅社—還不足予以星等評比的普通旅社。

　　過去整棟大樓，十九層樓都是屬於旅館，後來隨時間推移，或許是小鎮走過了屬於它的輝煌年代（假設它是個典型的西方小城，它應該會有的），也可能單純是店主家族內部對經營方針產生歧見，總之，旅社最終保存了一至十樓，十一到十九樓出租給學生當宿舍用。

　　廣義上來說，它還是棟旅社。

　　因為是旅館規格，自然也保存著專屬於旅店的奇妙格局。撇開僅有歐規3/4大小的床鋪不談，光是單人房這點就讓人無可挑剔。

　　我無法想像與陌生人共處一室的情景，如果我上輩子的記憶是真的，那每個晚上我都會擔心脖頸處被人開了一道口子。

　　實在太脆弱了，還很愚蠢。直到我取得房卡的當下我對自己一直抱持著近似於此的厭惡感。

　　保全告訴我，電梯前那一排鐵匣子是郵箱，剛才交到我手中的那串鑰匙，小的那把就是留給郵箱的。

　　他希望我能在上樓把自己鎖在房間前，先確保郵箱能正常使用，否則若是後來起爭議，會是此時值班的他被問罪。

「好啊，沒問題。」

　　即使是最簡單的外文—我說起來都覺得拗口，總是不自覺地將聲音拉得高亢，好扮演一個典型外地人的角色。

　　走到郵箱前，我的房號是1101，我甚至已經決定好以後要用O代稱0了，eleven-O-one，所以不可能會忘記。

　　蹲下身，如蜂窩、密密麻麻的鐵格子，1012再來是1102。

　　沒有1101。

　　嚴格來說，是有的，只是1012與1102之間的鐵箱，上頭的標籤紙被塗掉了。黑色的麥克筆筆跡下，原本肯定是寫著1101，但基於某個理由，數字被抹去了，甚至連重新貼上一張標籤紙的功夫都省了，它就是很單純地被塗掉。

　　我沒想那麼多，也懶得再問那個八成有種族歧視的保全，把鑰匙插入孔內，契合，這把鑰匙是為了那鎖頭而生的沒錯。

　　既然如此，就沒什麼好懷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真的不找保全確認一下？」

「有什麼好確認的？」

　　鎖和鑰匙吻合，這就夠了。

　　感到不耐煩。

　　很討厭向人搭話或是被人搭話的感覺。保全是個肥胖、禿頭，帶著無框眼鏡的四十歲男子，到現在我對它的記憶仍是這些中性卻稱不上是褒獎的詞綴，證明當時的我肯定是連一絲與他對話的慾望都沒有。

「但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呀。」

　　L子抱怨道。

　　她曾很認真的說過她覺得自己是個聰明漂亮而且可愛的人（因為她很討厭自己，所以我相信這是真的），我覺得現在聽來，她的口氣、她的語調好像都是在意識到這件事實後刻意營造出來的。

「嗯，因為我的故事還沒說完。」

　　碎冰塊不是載浮載沉般地漂浮著，而是陷入其中、被最後丁點的糖漿凝聚在杯底，抹了層糖蜜，如結晶定型了。L子的橙汁至少還有半杯以上，鬆口氣，我告訴她1101號房的事還多著呢。

　　搬進1101後生活還算順利，平順的學校生活，沒有遭遇值得惦記在心頭的阻礙，也不會帶著多餘的憂慮度日，除了浴室的排水孔時常堵住以外，整體來說是好環境造就的好時節。

　　習慣是在這種情況下養成的，盡管我知道不會有人從海的另一端捎信來，依然會在每周五固定檢查信箱。

　　大多是廣告信，或是city council寄來的稅單（這東西交給student union就行，不是什麼大問題），真正屬於我的信—想當然爾，一封也沒有。

　　讓人好奇的是—

　　廣告單，我收了兩份。

　　稅單，我也收了兩份。

　　一份是屬於1101號房的，另一份呢？

　　是1013的。

　　信箱的左邊，1012。

　　信箱的右邊，1102。

　　哪來的1013號房？

　　或許是存在的，只是在我擅自認定麥克筆下被塗抹的數字是1101時，便很自然地將1013排除在外，換言之，夾在兩個信箱之間的我的信箱，很可能也是屬於1013住客的他的信箱。

　　1013的稅單寫著名字，我想名字的主人是女性，看姓氏可能是中東裔的，因為不好發音又沒有留下任何記憶點，所以我暗自認定這名字的確是屬於某個真實存在的人。

　　我沒再多想，放下不屬於我的信件，帶走我的那份，以後也會是如此。

　　搭上每逢星期二早晨必定檢修的電梯，一個中國人提著兩袋食物一同走進電梯，Tesco的塑料袋，袋中最上方的是一份三磅的午餐組合，只是店員時常把飲料和餐點分開算導致拉不下臉的人得多花50p。

「十樓。謝謝！」他說，說的是中文。

　　我不認識他，他卻很肯定我們是同一語系的。

　　當然對話在還沒展開前就結束了，到底也是不必要的，宿舍裡的中國人不少，就算下次再碰上我肯定記不得。

　　十樓到了。

　　不經意地，我趁著那人走出去時，瞥了一眼。

　　電梯間會掛著牌子，告訴人現在是幾樓，以及往左手邊走能通往幾號房，往右手邊則什麼都沒有，除了打開窗戶跳下去外沒什麼能做的。

　　現在想想，當時或許不是那麼的不經意。

　　總之我看了，只看了一眼，看了一眼電梯間的牌子。

　　1001~1012→

　　噯，果然是沒有1013號房的呀。

　　不過，每個月都還是會收到1013的稅單。

　　牛皮紙的信封袋，準時在每月的第二個禮拜，出現在被塗抹的信匣子裡。

「就這樣呀。」

「就這樣。」

　　不說我也知道L子對這故事不甚滿意，從她微微蹙起的眉頭就明白了。

　　她總是對很多事情都不滿意。

　　例如三明治裡的番茄和地上的口香糖，有時候看到穿襪子的狗狗她也不開心，盡是些無所謂的事。

「這好像沒什麼恐怖的嘛。」

「是沒有，」我說：「因為我也是後來才意識到關於1101號房的一切有些不對對勁。」

「哦？」

　　她揚起眉，象徵著我一小步的成功。

「還記得我剛剛說排水孔的事嗎？」

「記得，你說堵住了嘛。」

「起初是這樣的。」

「起初？」

　　是呀，一開始它就只是單純的塞住罷了。

　　一開始。

　　在我搬進1101的第二個月末，淋浴間的水淹上來了。

　　家鄉夏季午後的暴雨，人行道旁的水溝偶時會瞧見小噴泉，先不談論背後可能會涉及的嚴肅問題，任何人看見小噴泉都會覺得有趣。

　　我的淋浴間，在至少有一百三十英呎高的十一層樓產生了同樣的小噴泉。

　　水淹上來，同時也在消退，用比較chemical的方式來形容，淋浴間系統在五分鐘後達到動態平衡，水位維持在腳踝的位置，再稍微摻入些變因就完了，淋浴間隨時會潰堤。

　　那些水是從排水口湧出來的，毛髮、棉絮還混了些膠體狀的雜質。生理上是抗拒，然過去也有幾次排水孔堵塞的經驗，只不過這次的小噴泉更加戲劇化罷了。

　　伸手進去，想把堵塞的原因找出來，不得不這麼做，四十二周的合同強迫我對這房間少點怨言。

　　撈出一坨頭髮。

　　不是捲曲的毛髮，看得出來它原本是很普通的黑色長髮。

　　大概有……四、五十公分左右？

　　太長了。

　　我沒有這麼長的頭髮。

　　一整陀黑色長髮，全數都是四、五十公分，無一例外。

　　挖出長髮的瞬間，水位退了。

　　我將那陀頭髮沖到馬桶裡。

　　心想如果這次再堵住，也別伸手去撈了。

「後來呢？」L子問：「淋浴間還有再塞住嗎？」

「有。」我點頭。

　　而且這次我徹底投降，舉著白旗、束手無策。

「處理完小噴泉後的隔周，又塞住了，而且這次我不管怎麼挖，都找不出塞住的原因。」

　　L子沒有回話，她正盯著自己的手指。

　　修長的手指。

　　我記不得她的長相，卻記得她左手的無名指上長著繭。她沒有塗指甲油，所以能看見烙在指甲上頭木質般的紋路。

「這次我決定找舍監幫忙。因為排水孔的事，我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洗澡了。」

「這很奇怪嗎？」

「很奇怪。」我說：「但我是逼不得已的，除了找人幫忙之外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後來呢？」

「帶著通通樂的舍監漂亮地解決堵塞的問題，在那之後發生的都屬在我能處理的範圍，也就沒再麻煩他了。」

「這不是很好嗎？」

　　我沒說不好呀。

　　只不過……

「我去找舍監幫忙時，聽見他跟同事說『果然又是那間呀』」

「常堵住的那間。」

　　L子擅自做出結論。「每年肯定都有很多像你一樣的人拿相同的問題去煩他。」

「肯定是這樣。」

　　我贊同。

　　要在這件事上渲染些鬼魅的影子似乎還是牽強了點。

「關於1101號房就這些事了嗎？」

「還有一件事，只是拿出來講太濫俗了。」

「我討厭你這種說話方式。」

　　我也看不慣，但在劇情開展之前類似的聲明總是免不了的。

　　姑且先向她確認一下好了。

「我們還在講怪談嗎？」

「十分鐘前，是的。」

「那現在呢？」

　　她聳聳肩，肯定是對我感到失望。

　　即使如此，她仍然開口道。

「請繼續說下去吧，就依你所想的說下去。」

　　義無反顧。暫時沒有比這更適合形容當下這窘境的詞彙，即便這不是個餐桌上除了閒談就無事可做的年代，但我和L子也不想再承認彼此間有更多共通點了。

「妳知道的，為了省電，宿舍走廊如果沒有人經過就是昏暗一片。」我說。

　　而我的房間在1101，換言之就是在一進防火門後的第一間房，如果有人經過走廊我不可能不知道。

「真是順風耳。」

　　L子在嘲諷。

「和聽力沒關係，宿舍的門板和牆壁都是用兩片木板疊在一塊，要想不知道左鄰右舍的動靜，除了拿筷子往耳窩裡刺以外沒有其他方法。」

「喔！」

　　後來我學乖了，報復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趁著隔壁黑人在聽嘻哈時播穆拉汶斯基。

「不是放媽祖出巡的VCR呀。」

「沒辦法，我總不能放一些連自己都聽不下去的音樂嘛。」

　　這不是重點。

　　只要知道住在第一間的我一定會聽到走廊上的動靜就行了。

　　接下來，我的故事是這樣的，在某月某日我正熟睡時……

「結果某一次，你聽見走廊傳來聲音—可能是大半夜—否則你不會特地下床走到門邊，你往門上的貓眼看去，發現走廊是一片漆黑，正當你心想著人在哪時，突然發現一隻眼睛正貼在另一側看著你……是這樣嗎？」

　　L子說，毫無情緒起伏地說。

「大致上是這樣，不過沒有另一隻眼睛，我看到的就是黑壓壓的走廊，」

　　比妳所設想的故事還更平淡，真是抱歉。

　　不過，至少這件事是確切地發生過的。

　　我在半夜聽見門外傳來聲響，但自動感應式的燈卻沒照出任何一個人影。

　　大致就是這樣。

「真無聊呀。」

　　L子起身，抓起掛在椅背上的肩包，說：「我原本以為會發生些更有趣的事呢。」

「等等，關於那房間還有些事。」

「例如？」

「食物很容易腐敗、總是充斥著霉味。」

「你有試過打開窗戶嗎？」

　　沒有。

　　我很討厭救護車的鳴笛聲還有夜半醉漢的嘶吼聲。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瑣碎的理由，但這兩項確實是主因。

「那你有想過把吃不完的食物分給朋友，或乾脆吃外食嗎？」

　　沒有。

　　背後的原因很複雜，我認為L子不會有興趣。

「那你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L子真的要離開了。

「再一下就好！」我在70分貝的餐廳裡喊道：「五分鐘，或是三分鐘也行，再讓我說一件事就好。」

「依然是1101的嗎？」

「對……等一下，不要直接走呀。我說，1101號房是真的死過人的。」

　　Union的一個大媽告訴我，早在1101號房的房客點燃爐盆裡的火種前，她就在這任職了。

　　兩天。她說。

　　只過了兩天，遺體就被發現了，連屍臭味都還沒散出來。

　　L子停下腳步，狐疑的看著我。

　　隨即，將視線集中在窗外，可能是人行道或是馬路上，某個不存在的一點。

「這樣啊。」L子淡然地說。

　　那又怎樣？

　　她只差在沒把這句話說出口。更甚者，她恐怕還會想反問我：哪裡沒死過人？

　　如果沉默能算得上是種慈悲，那L子現在就是替絞架上的我解套。

　　我再也留不住她了。

　　失望透頂，彼此都是。

　　如果我們正在通話，她肯定會一聲不吭地掛上聽筒。

　　大概不會再見面了吧，因為也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對了，走之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好呀。」L子說。「什麼問題？」

「為什麼我們要見面呢？」

　　我總覺得我並沒有幫到L子，並不是因此感到懊惱，只是單純的想知道當初說服我們約會的理由罷了。

「我也不知道呢……」L子的食指碰上沒有血色還有些乾裂的唇說：「因為我不管怎麼樣都想不起你是誰，說不定我們從來沒見過面呢。」

「那麼妳為什麼會來這呢？還要我說這些無聊事給妳聽？」

「我也不知道。」

　　即使她這麼說，我仍看得出她正在考慮。

　　站在原地，思忖一會兒，她才開口。

「這不是小鵝提議的嗎？」

　　她仍然是這種理所當然的口氣。

　　經濟艙狹小的座位空間難眠。我在三萬四千英呎的高空聽著穆拉汶斯基，連拉起窗罩的動力都沒有，滿腦子都是剝製標本的事。

(Fin)

－－－－－－－－－－－

　　米澤穗信在《冰菓》第一卷的後記裡說「分辨虛構和真實事件的秘訣就是只要把覺得合情合理的情節都視為虛構，覺得像是刻意安排的部分當成真實事件就八九不離十了。」

　　我在這邊也想引用這段話、這個概念。

　　紀念我曾在1101的日子，以及1903現在的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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